从定义上说,“口粮”是一名士兵一日所需摄入的食物量。在历史上,各国陆军的口粮按照饮食习俗与后勤发达程度的不同而各有差别。
例如,加拿大陆军最常吃的是牛肉和烟熏鲑鱼,阿根廷陆军是玉米烧牛肉,日本陆军是饭团、大麦饭加臭臭的咸萝卜。
德国陆军自然离不开香肠、猪油和黑面包,法国陆军则以其马奇诺防线之后配亚麻桌布的七道菜正餐而闻名於世。
至於意大利陆军……自然是响当当的通心粉、番茄酱和油氽沙丁鱼咯。
对于朝鲜儿童来说,美国大兵嫌弃的口粮简直就是天赐珍馐
一路比较过来,从精密程度和发展历史的繁复性上看,美国陆军口粮才是当之无愧的军用伙食头牌。
“就连敌人都羡慕他们!”——在欧洲战场的后方,德国的战俘营里卫兵们吞着口水,无可奈何地看着被俘虏的美军少爷兵们神情厌倦、挑肥拣瘦地吞咽着随身携带的口粮,而他们自己“很久没有吃过这么好的东西了”。
然后,美国人来到了朝鲜。
美军在朝鲜怎么吃?
自第一次世界大战起,美国陆军中就流传这一句俚语:“跑的越远,吃的越好。”
去往作战的地区距本土越远,维持士气和战斗力就越成问题,相关部门自然会对伙食供给加以重视,士兵吃的自然也越好。
但朝鲜的地理环境、战场形势和双方的人力对比对这句“古训”却是一个考验——美国陆军有没有能力在一个军事上并不占绝对优势的地区维持优质的或是供给?
1950年,在长津湖战役失败后,美军在朝鲜兴南港将物资和装备运上船
针对来自前线的怀疑,QMC(陆军军需部)给MCS(MarketCenter Sysetem,军需部下辖的一个名为“市场中心系统”的口粮综合管理机构)下达了硬性指标:采购问题是重中之重,必须保证每名士兵每天都可以吃上新鲜的肉制品、蔬菜、沙拉。
至少一周不重样;馅饼、糕点和各种副食一周至少供应2-3次;每周至少供应一次冰淇淋和其他甜点。
这个标准如此琐碎,以至于连一周供应几次香蕉,香蕉的个头和净重都有讲究。
压力之下的MCS把火全泻在了FEC(Far East Command,远东陆军指挥部)的头上。
从那以后,可怜的FEC在后勤部门就成了“操蛋大XX”(Fucking Erectile Cock)的“爱称”。
美军在朝鲜战场上最常见的三人份C口粮包装,其中包含了饼干、午餐肉、豆子、脱水蔬菜、水果硬糖、咖啡粉、果汁、口香糖,甚至还有香烟、火柴、针线盒和剃须刀片!
1950年时,尽管美军已经有了以C口粮为核心的一整套单兵伙食体制,在朝鲜的具体环境下仍然必须面对无数的新问题。
糟糕的公路系统、绵延不平的山路、横垮大半个半岛的漫长补给线,特别是犬牙交错的双方战线,每一项对伙食供应都是考验。
身在东京的麦克阿瑟甚至向前线的第八集团军司令沃克中将下达了一道有悖常理的命令——为避免伙食补给不能及时到位,士兵饿肚子的情况,允许部队以营为单位,酌情发放现金补助,就地购买食物。
为保密起见,这种特殊津贴代号 “X口粮”,自南北战争以来,这还是美国陆军第一次成建制地发放伙食补贴以应付补给不能到位的情况。
为显示公平,除第八集团军外,远东指挥部下辖的其他部队也得到了发放“X口粮”的许可。
对驻扎在菲律宾、冲绳和其他基地的美军来说,这笔从天而降的福利好比提前发放的圣诞礼物。
当时的美国总统艾森豪威尔在第三步兵师第15步兵营B连用餐,吃的是用新鲜食材由厨房加工成的热餐,这种食物在美军中被称为“A餐”,一般只有设有食堂的后方营级单位才能提供,作战中的营级厨房只能提供罐头制成的“B餐”,由此可以看出艾森豪威尔总统当时并不在前线。
不过,第八集团军自己可不这么看。作为开战以来第一支与中国军队正面遭遇的美军主力,他们虽然能得到自本土和日本运来的大批C口粮的补给,战地厨房却很难开出A口粮(新鲜食物,所有军用口粮中最少见,也是最宝贵的)、B口粮(罐装食物,主要为仍需加工的半成品)一类的正餐。
“X口粮”本是用于采购新鲜鸡蛋、蔬菜、水果和淡水鱼虾的,但溃败的南朝鲜军和各类民团早已经把这些东西洗劫一空了(这倒是很符合韩军在战争前的本色——大日本帝国陆军),美军只能依靠制空权和强大的空运能力从后方将这些东西运上来。
为了补足一线所需的水果和蔬菜,FEC紧急在日本采购大批农场和蔬菜大棚,采摘果蔬后空运到前线。
这倒带来了一个额外的好处:为了在短期内提高果蔬产量,美国最顶端的农业专家1950年都去了日本。
精明的日本人很块将这些东西照般过去,随后二十年间,日本的农业,尤其是稻米和蔬菜产量取得了长足的进步。
收到SPAM补给的美军一脸嫌弃
经过本土,日本基地和前线三方的共同努力,朝鲜战场的美军终于有了一份相对稳定的伙食单。
除去来源不稳定的蔬菜外,以C口粮为核心的单兵口粮可为每名士兵提供的热量为4350卡路里/日。
当战局并非特别激烈,可以以半成品为基础制作B口粮时,每名士兵每天的热量摄入为4250大卡。
一线战斗队部每日的午、晚两餐必须配有肉食,每月三十天(60次正餐)中平均50.5次可以吃到新鲜肉制品,其余9.5次则以SPAM午餐肉。
二战中,由于此物口味单调且数量庞大,几乎永远也吃不完。
因此在美国大兵中赢得了诸多耸人听闻的绰号,如“某型肉类疑似物”(SomethingPosing As Meat)、“下水肉”(Spare Parts Animal Meat)、“灵肉”(Mystery Meat)等代替。
今日SPAM真容——中国人喜闻乐见的“午餐肉”
在西方世界,每每夏秋之际,草多马壮之时,穷兵黩武者总要行兵打仗以为消遣,他们向手下大兵的许诺也大致一致,都是“回家过圣诞节”。
1914年向佛兰德斯进军的威廉二世如此;1940年穿过比利时边界时的希特勒如此;1944年进入巴黎的巴顿也是如此;1950年9月在朝鲜上岸的麦克阿瑟更是如此。不过,这些人的结局也都是一样的——不成。
进入1950年冬季,朝鲜战事依然胶着着,增加美军口粮中的热量摄入,维持部队战斗力就成了MCS的当务之急。
当年12月,QMC将朝鲜前线部队的伙食标准调整为:每1000份口粮应包含23磅谷物、16.67磅脱水土豆、20磅奶粉、67磅果冻和果酱、30磅人造黄油和60磅面包。
在这一标准下,每名士兵每天可多摄入450卡路里的热量,比战争刚开始时又有了显著的改善。食品的供给状况也明显好过夏季——在9月美军刚参战时,前线士兵虽然能领到整份的C口粮,但其中的果汁因为运输太困难大多已被取消,改以发放“X口粮”的方式补足。
到12月以后,运往前线的每100份C口粮中必定包含12包装有果汁的3号罐头,以确保士兵在缺乏足够的饮用水的前线也有饮料解渴,并补充必须的维生素。
朝鲜战争中的前线美军营级食堂,所提供的基本为罐头食品“B餐”
受制于朝鲜当地的实际条件,美军口粮中所需的蔬菜和水果大多来自于日本,且需求量极大。
由于果蔬容易变质,运输必须由冷藏船经海路运抵朝鲜,再由港口运往前方;而朝鲜本地却全无必要的冷藏设施。
QMS不得不在朝鲜半岛的南部几个主要港口搭建了临时的冷藏站,从日本运来机器,就地安装调试,储存进一定果蔬以备前线所需。
到战争后期,随着军用冷藏站在南朝鲜境内普遍建立,新鲜果蔬储存也不在成为难题。
拥有制空权和强大空运能力的美军,得以通过运输机,将物资从日本以最快的速度运到朝鲜战场。
凡是来帮忙打仗的都得管饭呢!
在朝鲜的每一天,除去“联合国军”的最高统帅之外,最繁忙的就数QMC伙食服务部门的负责人了。
因为他们不仅要为美军提供给养,还得承担一项史无前例的复杂工作——为“联合国军”中其余十几个国家的军队提供伙食配给。
在二战后西欧百业萧条的背景下,让友军吃饱喝足不仅是一项军事任务,还关系着美国作为“自由世界保护者”的国际形象,因此自然成了天大的政治任务。
圣诞节,英军军官正在用白兰地制作布丁
除了拥有独立的后勤系统的英联邦军队(英国、加拿大、澳大利亚、南非、新西兰,其中南非并无地面部队,而是派出了一只空军部队)外,QMC必须事先了解来自不同国家和地区的“盟邦”军队的口味,然后有组织地向该部队所在区域运输事先加工好的口粮。
像瑞典和丹麦医疗队这样的没有特殊癖好的单位可以直接运区美军标准的C口粮。
至于那些来自非洲、中南美、东南亚、南欧、出兵不多但依然顶着“盟邦”名号的友军……在冰天雪地、弹痕遍野的北朝鲜第一线运送食品可不是什么叫人羡慕的工作!
美国红十字会的护士在釜山港为法军士兵供应咖啡。
埃塞俄比亚的海尔·塞拉西皇帝在二战前饱受西方“绥靖”政策之害,因此这次也派出一个步兵营参加“联合国军”,上甘岭战役中被志愿军重创。
这支非洲军队在伙食上没有太多挑剔,只是要求增加口粮中大米、土豆和调味粉的份额,希腊军的一个营与美军骑兵第1师一起行动。
他们要求增加面包、大米、土豆、植物油和通心粉的份额,但盐、面粉和糖可以酌情减少。
美军骑兵第1师的士兵正在打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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