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王校,我考试并没有影响工作,而且我考的是专升本,不是研究生,您让你交三万块钱‘培养费’,这个我真是有点不能接受。”
校长办公室,刘老师在跟王校长说这番话的时候,虽然内心很不满,但还是很平静的语气,称呼的,也是约定俗成的的“王校”——这样的称呼总能给人类似“×董”“×局”的感觉。
“小刘,不是这样说的,你考上了专升本,现在要辞职,这跟考研走掉的那几位老师是一个性质嘛!人往高处走,你们进修深造我不反对,但是要是全校老师一个个都像你们这样,我这成啥了?研究生培养基地?”
说这话的时候,这位女校长脸上也是一脸平静,甚至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我在这工作了四年,一年工资不过才一万,您让我交三万,是不是有点过分了?何况您也知道,我父亲刚刚去世不久,家里正是困难期。”刘老师的情绪开始激动了。
“三万不多呀,你本科毕业之后说不定一年就挣回来了!你要是交不上呢。。。哈,恐怕这档案就没法给你了。”王校长不紧不慢地一语道出关键所在。
刘老师正要发作,办公室走进了一位找校长签字的老师。
“回头咱们再说这事,行吗?”王校长接过了要签字的单子,把头扭了过去。
(二)
晚上,刘老师站在了王校长的家门口,手里提着两瓶名酒和一盒顶级茶叶,后面站着刘老师的母亲。
刘老师内心特别痛苦,他从来没想到一直自命清高、把请客送礼视为歪门邪道的自己,如今却成了送礼的主角。而更让她痛苦的是,竟牵累了母亲和她一起前来求人。
“没办法啊,孩子!县官不如现管,咱家也没有啥关系,为了你的前程,咱们得去王校长家一趟,表示一下,说不定她就放过你了!你脾气太急,我和你去!”白天在家里,母亲就这样说服了刘老师。
王校长的家装着防盗门,铁的。
“咚咚!”刘老师开始敲门,拳头扣在贴门上,声音很清晰。
敲门的时候,刘老师甚至有些心虚,唯恐从楼上楼下走下个人来看到这一幕,他甚至希望家里没有人。
然而家里确实是有人的,因为从铁门里传来了清楚的电视剧的声音。
“咚咚咚!”刘老师又一次敲门,知道了有人在家,他只想赶快把这门敲开。
屋里电视的声音突然降低了一些,有那么几秒钟甚至沉寂了一会儿,继而电视的声音又陡然升了上去。
然而门依旧没有开。
刘老师不再敲门,他拉着母亲下了楼,一边走,一边下了两个决心:一,交钱走人;二,这辈子,不再让母亲为他求人。
(三)
“小刘啊,到了师大好好进修,祝你以后的路越走越好哈!”校长办公室,王校长在勉励办完手续来辞行的刘老师。
“王校长,那天想着跟我母亲一起去您家坐坐的,结果到了家门口发现您没在家。”这一次,称呼改成了“王校长”,刘老师想听听这位校长大人怎么回应。
“哦,你说那天,其实不瞒你说,你去那天我在家,我也知道你们在门口,不过,我是向来不搞这套的哈,你也看见了,我们家是铁门哈!”说这话的时候,王校长的脸上一脸正气,但是正气背后,还是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刘老师不再说什么,退了出去。
晚上,同年级的老师在“陶然居”给刘老师送行。
平日里跟刘老师关系不错的张老师喝了不少,酒过三巡,在“自由进行”的环节,他坐在了刘老师的旁边:“兄弟!你这要走了,也没啥忌讳了!你走啊,是对的!我跟你说哈,就你这个性,在这学校往上爬也难。再者,我跟你说,你都不知道咱那大头有多贪!我跟你说哈,就我当初要进校,你知道我都给她送的啥不?Mp3是给她儿子的,金项链。。。我听说你也去了?就你那点东西,她能看上?”
“哈哈,王大校长跟我说了,她家是铁门!”
“扯淡!早晚有一天她要是进去了才好呢,也是铁门!”张老师确实是喝多了。
(四)
十年后,刘老师已经硕士毕业五年,留在北京工作,还是做老师。
微信上遇到了以前的同事,很巧,还是那位张老师。
俩人在微信聊了两句。
刘老师:“王校长还是大头不?”
张老师:“你走后两三年调去三中做大头了!听说还是那样!”
刘老师:“我还记得当年酒桌上咱俩的对话呢。。。”
张老师:“哎!听说你走了以后你的那个编制空额一直没有上报,你的那份工资不知道给谁领了三年。现在人家也不住原来的楼了,山下的别墅,门大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