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卷不会暴动
by 周丹
在朋友圈转发《今日头条》一篇文章《绿酒一杯春日宴》(点击阅读)时,幽幽附上了句,“春卷党表示,在这么重要的场合请至少报出我们的名字”。阿弥陀佛!有点争名份的意思。“山居且喜远纷华,俯仰乾坤野兴赊”,想来,当年还是四阿哥的雍正这两句,最贴近春卷党的心。
川西地区的春卷,是春日宴(俗称春桌)上不可或缺的一盘。它是对烧炸炖炒的休整,是对满桌鱼肉的突围,是对体内浊气的驱逐,它本身,就是春天。
有时候,祖国幅员的辽阔能以同一食物变化之纷呈来体现。春卷之东北酸菜馅儿、沪上白菜香菇馅儿、闽南时令海鲜馅儿……说起来,这种面皮裹馅儿的吃法,纵然万千幻化,却也离不开靠山吃山的地缘因素,写入基因的饮食习惯,以及“咬春”风俗的心理基础。
传统川西春卷,坚持以红绿白三色蔬菜为馅,即胡萝卜、白萝卜,少许莴笋(已不敢提香菜),少许泹过水的豆芽或芹菜,取其鲜脆的共性及气味相容的特点,这也是因时制宜的典范,年前年后,原野上疯长的这些,足以撑起盆地整张饭桌。
抛开菜馅差别,忽略油炸这道再加工工序,南北春卷的最大不同应该是在面皮上。北方地区的面皮较厚,多用蒸,南方用烙,因而很薄。春卷因此还有个非常独特的名字:薄板儿。儿时每当嚷嚷着要吃“薄板儿”的时候,外婆都会说,吃嘛吃嘛,只要不吃脚板儿。
面皮不但要薄,还要软而不破,细而不粘牙,完全是个技术活。先说和面,这动作四川人叫“挼”(ruá),现代汉语普遍读ruó,后者更需要一点点卷舌,这毫厘间的趣味和深意,也许只有四川人才能体会。
面粉被调至糊状,覆上纱布搁置一夜充分发酵。次日,开火烙面皮,这是见证神奇的时刻。纺锤状的面团从老师傅手中甩出,如乳燕出谷,在空中盘旋一圈后对平底大锅中心点进行精确打击,留下直径15厘米的白色面圈在热力的作用下迅速起泡成型,而剩余面团却安然回到原处,收放如蛇信。从面团飞出到面皮出锅,不过十余秒。技艺纯熟到可以申遗的老师傅,一个小时就能把十斤面团变成三百张面皮,且厚薄均匀,不焦不脆,码放整齐,隐隐散发麦子温热的香味。
春卷皮黏在一起,用时却不难揭开。放入菜丝裹成拇指粗细,拦腰切开装盘后,就只等着蘸佐料吃了。
越是让人难忘的美食,其核心配方越是“密不外传”,春卷也一样,蘸料很难复制粘贴。难点一,芥末,是用春天长出的头一批芥菜的种子细细研磨后蒸制的,并非超市里卖的芥末膏。难点二,红酱,必得是自家晒的辣酱加入菜籽油和芝麻烧制而成。难点三,甜醋,需以阆中保宁醋为原料,煮沸后加入蜂蜜、冰糖等,放凉后用井水澥开,达到透亮不黑,酸甜适中的才算成功,且得现做现用,无法长期保存。这在更大程度上保证了春卷的味鲜。
记忆中吃春卷都是在春卷摊旁等着现做现吃。看摊主用窄毛刷子蘸红酱,刷一点在春卷上,一盘素净就顶着红帽生动起来,食客的心大抵也是在那一刻欢快起来的。再看黄绿色的芥末点在红帽上,那冲味儿比其颜色更俏皮。最后浇醋,舀醋汁的工具,比辣酱刷子考究,竹制,筷子粗的柄,从口径两指宽深度寸余的竹桶上端穿过,用它来舀和浇,得心应手。
川西人对春卷摊有种情愫,很像萧红在《呼兰河传》中提到的,胡同居民对卖豆腐的欢迎,“……打开门来,笑盈盈的,虽然不说什么,但彼此有一种融洽的感情,默默生了起来……”。
儿时近年关,春卷摊就零星可见了,年后却隐匿,真是吊足了人的胃口。等到六一那天,又像答谢粉丝似的出现了,狂欢过后销声匿迹。儿童节那日游公园,总是父母孩子同往,在猜谜、套圈、钓鱼、划船、吹蜡烛、摸鼻子之后,只有吃盘春卷儿,整碗凉粉儿、凉面才能为汗津津的亲子活动画上个可回味的句号。
有种吃法很受欢迎,五分钱一条,摊主也会卖。竖拿春卷,折起底端,待摊主在上端放佐料,浇了醋汁后快速吃掉。
春卷摊如今还有,只是看不到围坐等吃的了,人们来买裹好的春卷,连同佐料打包带回家。而宴席间,春卷被去尾截肢,只余寸长,整齐累码,虽无野趣,但因蘸水味佳也能撩人,佐料调制的过程只能想象。
所以总会想起摊主拿竹酒舀,往买家手执的春卷里添醋汁的场面,这授受,有种心照不宣的温暖和圆满。(完)
告读者
春日征文持续进行中~
关于春天的美食、美景、美好回忆
请与我们共享~
知食分子为热心投稿者准备的福益德爱心亚麻籽油已经飞奔在路上~
入选春日征文/黑暗料理征文/大学食堂征文的诸位作者不日就将收到~
请投稿者在文末留下微信号及接收快递的地址电话,方便小编与你联系哦~~~